杏困老木口

  从新政出发,驱车向高速公路而去,经金城镇过游神庙,于黄耆庙下继续向北,在观紫镇金光与争光村交界地段,一条叉路从右手边斜接过来,山路弯弯,呈下坡之势,终于看见一条小溪,溪上有桥,桥对面是一条长约百米但又弯曲着的街道。至街道尽头,路突然间向左拐去,呈约四十五度的斜坡径直向上,右侧路口矗立着一株高大的树,我曾以为那是一棵杏树,没想到却是一棵黄桷树,观其“面相”,树龄应逾百年。路的尽头是一所小学,而小学与黄桷树之间的一幢平房院落,就是乡政府了。

  还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么?那么我告诉你,这是老木。

  作为仅有民生、金都、长远、大兴、苏坪、字库、文武、双全、霖水九个村、人口却上万人的袖珍小乡,它东临张公,南连观紫,西依先锋镇,北与阆中市望垭接壤。在大多数仪陇人的眼里,老木很有一点养在深闺未曾识的陌生与朦胧,从地域上看,它基本上就是偏远的代名词。

  而老木名字的由来也很有一些意思,据当地人讲,此地的山野间天生有三块形如棺材的巨石,在四川方言中,当地人将棺材称为“老料”或“老木”。在那个我们已无法考究何年何月的时候,老木土地上最初的生民要因地而生名,如果让一个地方的名字叫老料,肯定是不合适的。于是干脆就叫老木了。也有人叫它老木口。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曾在一篇《南充市唐氏宗族文化基本概况》上了解到这样的一些文字记载:“为响应康熙33年岁次甲戌正月诏。公元1697年,庚郎嗣孙唐付越郎的四个儿子:应奎、应崖、应銮、应美,四胞弟的第三代及第四代其中的21户子孙举家全移,顺潇水、湘江而下,溯长江、嘉陵江而上到达川北仪陇县……”;“唐应奎三子: 兴宽、兴寅、兴定;长房兴宽子:廷鍳……廷鍳长子:希逵(入川始祖,置业四川仪陇县老木口陵水村);廷鍳幼子:希逸(入川始祖,置业四川仪陇县老木口陵水村)……”;“移川后建仪陇县老木口苏家坝唐家祠……”由是可见,老木口的称谓早在1697年就有了。

  虽然名称久远,但不知什么原因,斯地直到1952年才有乡的建制,三年后被合并至外乡。1962年复置。1966年更名为跃进。1971年复名为老木。1992年又并入观紫镇。1994年再次复置。短短近五十年的峥嵘岁月里,可谓变迁频繁。

  作为一个传统的农业乡,老木委实没有太多的特点,在这个有山也有水的所在,产业结构调整已进行了很多年,但大抵也是优质水稻三千亩,“两高双低”油菜三千亩,花生二千亩,大豆一千亩,豌豆、葫豆、杂粮一千五百亩之类的东西,历任党政领导总想苦心孤诣地搞一点推陈出新的事儿,怎奈何条件受限,雄心有余而地利不足,往往事倍功半。虽然田野里催生不出什么好的经验,但在政府的引导下、生猪良繁、獭兔饲养、中药材与牧草、桑树种植却也在这片二十四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百业开花,老木口前,照样是一派安宁祥和、人寿年丰的农耕景象。

  尽管老木场也叫了一代又一代,但这里的商贸气息既比不上这东边的张公,也赶不上西边的先锋,有一年,县里的几个部门去那里搞一个调查,到中午吃饭时,满满当当地坐了两桌,那时中纪委还没有出台八项规定,有朋至上面来,酒是一定要喝的,好客的书记叫办公室去买两瓶好酒,结果满街的商店都只有一二十元一瓶的酒,只卖百十块的泸特全乡也居然只有一瓶。弄得坐在桌上的书记尴尬万分。结果还是客人主动要求说,不是说老木场的酒厂白干不错么?就喝点本地产的老白干多好!这才算给了书记乡长一个台阶下。

  之所以写这些,只是对老木现状的一种白描而已,并非就说老木输给了其它乡镇。如果论及人文,她还有其他乡镇难以比肩的优势咧。

  仪陇人大约都知道,在宋朝时仪陇出了个状元,他的名字叫李协恭。关于他的身世,我曾在《前世今生说铜鼓》一文中有过详细的讲述,在此兹不重述。宋太宗雍熙年间,李协恭赴京应试,蟾宫折桂,成为千年科举中仪陇唯一高中状元的人。后被授梓州刺史。其人为官清正,治学严谨,不但官声赫赫,还文笔烨烨,著有《茹鳞集》二十卷。家乡人不仅在县城为他建造了高大巍峨的状元牌坊,还将一条主要街道命名为状元街。直到今天,他还余威尚在,与朱德、张思德等人并列于仪陇十大古今名人榜中。

  但大多仪陇人却不一定知道,百年之后的李协恭既没有葬在家乡铜鼓旧县坝,也没葬在生母为尼的大仪山观音庵,而是葬在了老木九龙山下的老木口。一代文杰在斯地的安息,多少为这个穷乡僻壤吹送了一些文化的气息,并影响了相当长的一个时期,现存于老木乡字库村的字库塔就是本土文风蔚然的明证,这种起源于宋代,兴盛于明清、专门用来焚烧字纸的建筑,作为文字和文化的载体与“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凝固符号,与李协恭的文魂一道,成为老木最深沉的文化底蕴与人文积淀。

  今天依旧无法考证那是何年何月,一位在仪陇为官的学者慕名前往老木口去凭吊李协恭的文魂,扼腕于坟茔之前,想起宦海沉浮,物是人非,不禁心潮起伏,感慨万千。时值暮秋,草凋叶黄,坟前的一株杏树也在萧瑟秋风中碧叶褪尽,光秃秃的枝干虽显虬劲,却也孤独凄清。此情此景,让学者突发灵感,随口吟出一联,曰:“杏困老木口”。

  上联既出,即应有下联相对,可任学者在坟前把额头拍遍,颔须拈断,也想不出个合适的下联来。也是,单看上联的难度在于,杏是木在口之上,困则木在口之中,而老木口又为一专用地名,同时又隐含了杏与困的拆写,如果全满足上述要件,且要平仄对仗,工对起来自然难度深重。无奈之下,学者只好再拜协恭之后,一步三回头地惆怅而去。

  学者渐行渐远,并在岁月中最终成为土灰,李协恭墓连同那棵出了难题的杏树也在泥沙俱下的岁月荡涤中难觅踪迹。但“杏困老木口”这一千古绝对却留了下来。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文人雅士或走卒贩夫莫不对下联冥思苦想,趋之若鹜,精神诚然可嘉,但终究都画虎不成反类犬。直到今天,还时不时有人在网上弄出一些下联来,粗看似为可以,但细品依旧有些不伦不类或牵强附会之嫌。

  下联虽然难寻,但上联却家喻户晓,一句“杏困老木口”差不多成了老木的活广告,虽有“困”字缠身,但在时代前进的步伐中,区区老木口也仅仅困杏而已,而一大批的老木口人却从地域、观念的困境中走了出来,并用知识、智慧乃至金钱反哺着家乡。九龙山下,老木口前,已然在时代的飓风中亮起了唱响中国梦的猎猎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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