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不负四月

   今春,咏春诗词在网上大肆描抹丹彩云霞,舞动翠袖罗裳,令整日劳劳碌碌、 百无聊赖中的人一时间心旌摇摇。 这些诗词流行于世,原产地却多为山野。自然,才是那迷惑你的渊源。不过,总愿意被蛊惑,仿佛生命来此的意义,就是不能负了造化的恩赐。

 此念一旦生长,便如决堤长洪,亦如万马策奔。于是,趁着三月良辰,我曾两度到古楼桃花园,想要一睹千树灿烂、漫山嫣红的春景,没料期待全成泡影。始去时树上蕾衣紧裹,在风中颤抖;等再去时花影已了无踪迹,仅有细叶挂满枝头;最终落得空叹流光,错失繁华。

 不过,会不会谢了桃红春事未休?不是还有四月吗?

 快近正午,明晃晃的阳光从天空跌落了下来,溅了我一身光沫,而我,似一株正在光合作用的树,乍遇春阳,不免贪婪,猛然间吸收了过多的能量,身子有些发热。天气如此大好,怎可辜负?

 “啊,春天没有尽头也没有边疆!”当西充义兴百科园的花田闪现眼前时, 我记起了勃洛克的一个句子。

 好个颜色之海! 惊叹还未及出口, 那浩浩荡荡的色潮香雾便将人席卷,淹没,直至窒息。与去年相较, 花田面积更大了, 虞美人、花菱草、金盏菊、洋牡丹,都盛妆浓色,吐艳绽芳。

 看来,“明年春色倍还人”的祝愿是真的;“我们要美丽的生灵不断蕃息。”莎士比亚让美丽永生的祝祷也是真的。

 苍苍细叶柔枝衬托簇簇鲜花,广阔的绿作为背景,夺目的艳作为主题。土地这块调色板啊,要匀开这浓厚的色彩有些艰难,有些力不从心, 深深浅浅, 疏疏密密,全没章法,全没层次,以致眩花了人眼,缭乱了人心。

 “今年虞美人的花色品种又多了些, 记得原来那块地种的风信子。” 震撼于太过铺张的美艳,我忆起花田的短暂历史。 种植者如此青睐虞美人, 是因色彩与花期的优势, 还是因虞姬那段缠绵悲情的传说?

 虞美人,一株上有多枝茎梗,每枝茎梗上各长一花蕾。看过去,有的已凋落成泥;有的正彩云欲飞;有的青衣半解, 秀色微露; 有的小蕾初成,身量不足。原是此开彼谢,此谢彼开,花期一定长久。

 待蹲下拍照时,新的发现更令人尖叫:“啊啊啊!看这个花苞!里面像绸缎!”半开花蕾里冒出一绺艳色的罗衣, 如同瞅见美人心里的一团火焰。 这火焰有着软滑的质感,褶皱,闪亮,如绫如绸,如锦如绣。

 是谁,织出这遍野华缎?一时陷入美的谜团,昏昏不解。

 一只蜜蜂飞来,停在四月,似在邀我,一起去酝酿甜蜜情怀。

 与虞美人毗邻而居的是加州花菱草,原产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想它远渡重洋,飞越长空,依然香蕊玉容,金黄,橘黄,朱红,光色深浅不一。那花形恰如倒放的伞盖,像是为了留住更多的阳光和雨点; 远离故土的它,心中是否也有了一丝隐忧?

 “我走了,走了一半又停住,等你,等你轻声唤我。”也许爱怜那细茎擎着花朵的飘逸风姿, 我跟诗人洛夫有了共鸣。

 接着拾阶而上,便重逢去年的一个小湖,景物依旧,湖水平静,偶有两三个钓者,安然沉静。沿湖岸往里走,便见一大片新增花田,气派景象又与前面不同。

 那片金盏菊, 花株矮小,茎叶拥挤,花瓣自上而下自里而外层层错叠,如同金光耀眼的杯盏,密密漂浮在海天。而洋牡丹,花朵硕大,多瓣重叠,瑰丽多彩,似要营造一个奇幻空间。

 四月的冠冕,实在太过豪奢璀璨。

 姹紫嫣红,繁色袭人,浓香奔腾,让人身不由己地大醉狂饮,释放激情……

 然而,就在此时,一块简静、素雅的花田出现了。茎叶葱葱郁郁,上面缀着细小白花,就像冬日树林里沾上的零星飞雪。而我,如同夏日在野外行走热汗湿衣时回到了小院的树荫里,如同饱尝几了天肥美甘味痰火欲生时喝上了清稀小粥, 有点清凉,简淡,惬意。

 四月的旋律一下子由跌宕高昂变得平滑舒缓起来。

 ……

 时间在跟着阳光移动,我跟着时间的节奏,走向出口。

 如果可以,我愿以花的形式,盛开,在四月。

 但愿,不负四月。(作者 蒋晓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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