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没有找到蒋捷的词韵,曾经心仪的芭蕉慢慢地在我心中恬淡如水,尽管回来后我也写了芭蕉的一篇新闻,但岁月的蹉跎,工作的劳累,逼着一二再再二三的将芭蕉忘却,直到我的记者生涯结束,直到几年前一位朋友送了我一坛芭蕉产的“帅乡咸菜”,这又才淡淡地勾起我对芭蕉的遗憾与记忆。
2013年夏,我在省委宣传部的一位朋友打来电话,说他的一位朋友本是芭蕉人,但三十多年未回乡,人不熟,路也不熟了,希望我能尽地主之谊带带路,为了朋友的嘱托,也想起十多年前那场未尽的采访,我欣然允诺。
山依旧是那些山,河还是那条河,依旧是一个弯又一个弯,但路却变好了,我们早上八点出发,九点半就到了阔别十多年的芭蕉。
但芭蕉却不是十多年前的芭蕉,场镇对岸明灯村那片原先荒芜的河岸,现在已是一条布满现代化建筑的新街,与老场呼应着它的变迁与繁华,对岸桥的一旁也出现了一条街道,将原本在们居场头的老黄桷树一不小心就挤到了场镇的中央地段。它依旧枝叶招展,沧桑如昨,在一些寄生于上的藤蔓植物有些夸张的簇拥下,将枝干长长地而又颤颤巍巍地斜着伸过河来欢迎着我们,我情不自禁地向它挥了挥手,眼里横溢着一种重逢的莹光,如时隔经年的老友相见。
在一位退休老同志的陪同下,我穿过场口那些现代化建筑形成的街道,在黄桷树浓荫的遮蔽下,来到了古老的芭蕉场。
老场神态如旧,老房子风化不堪的石柱与石础依旧布满了破旧与沧桑,但原来凹凸不平的石板街道却被水泥硬化了,几幢才建造不久的楼宇建筑不太协调地挤在其间,象是给变迁的时代作着某种印证。充其量二百米的街道我们瞬间走过,一座高大巍峨的建筑阻住了场镇的延伸,带路的老同志说,这就是关帝庙了。
庙前有一戏楼,但戏台之上却供奉着财神赵公明大元帅像,财神面向芭蕉古镇,寓意财神世代保佑芭蕉人民发财致富的意思。定睛细细观之,但见供奉其上的赵公明大元帅黑面浓须,头戴缨盔,身穿乌油甲,银鞭高举,全副戎装,十分威严了得,让人心生敬畏。两旁的招财童子活泼可爱,让人顿生爱怜之意。
从戏楼下穿过,一座石门呈现眼帘,左右各有绘像,左边为如来佛祖,右边为观音菩萨。门框有联,虽曾遭人为损毁,但字迹依稀可辩,左为“人杰惟追古解良”,右为“士民争拜汉云长”。门楣之上写着“名垂千古”的横批。对联出自《三国演义》,原句为:
“人杰惟追古解良,
士民争拜汉云长。
桃园一日兄和弟,
殂豆千秋帝与王。”
云长是关羽的字,而关羽是河东解良人。人们一看就知道,这就是雅俗同喜、大名鼎鼎的关帝庙了。
走进石拱门,眼前是一个室内大院子,两侧是厢房,正对面的石阶之上,便是关帝庙的主体了。当地人说,这个院子也是芭蕉的米市,每到逢场,这里市声琅琅,从中可窥一派五谷丰登的丰年景象。从院子的一侧出去,还有一座颇具客家风格的风雨廊桥,端的是山野风景独好!
拾级而上,关帝爷威武地坐在神殿之上,左手端执于膝前,右手抚须,白脸关平侍立于左,黒脸周仓执青龙偃月刀于右,神情肃穆,让人仰之弥高。神龛两侧依旧有联。左云:“单刀赴会神威惊破吴将胆”,右云:“匹马辞曹忠义镇摄奸相心”。横批为:“忠义参天”。
据史载,历代封建统治阶级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都把关羽当做“忠义”的化身,关羽的地位被抬得越来越高,“由侯而王”,“旋而进帝”,最后被尊为“武圣人”。唐建中三年,关羽被列为古今六十四名将之一,放进武庙,配享姜太公。宋代以降,关羽便被带上“武圣”的桂冠,被宋徽宗连升三级:先封“忠惠公”,再封“崇宁真君”,又封“昭烈武安王”和“义勇武安王”。元文宗封关羽为“壮缪义勇武安显灵英济王”,明神宗封之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震天尊关圣帝君”,又把关羽庙升格为“武庙”,与文庙----孔庙并列。清代皇帝标榜关羽为“万世人极”,封之为“忠义神武仁勇威显护国保民
精诚绥靖翊赞宣德关圣大帝”。如今,关公已是一种文化;当然,关公更是一种精神,也可以说我们核心价值体系的一部份。
神殿大门一侧,并立两面石碑,碑名曰:“同结善缘”。
碑文开宗明义地写道:“芭蕉场关帝庙系清朝咸丰四年修建的一处集刘备、关羽、张飞等神像,拜台、石狮、戊楼、厢房、凉亭、等为一体,是南充市内独特少有的建筑群。因年久腐朽,濒临垮塌……”其后是乡人踊跃捐资,保护文化遗产,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维修云云,再后是一大串的人名与捐资的数额,密密麻麻,数不胜数。观此碑也,芭蕉人民钟爱文化、保护文化遗产的拳拳之心令人扼腕感佩。
别过关帝,我再一次提到了芭蕉的话题。党委书记胡拥军信誓旦旦地笑着说:“我们芭蕉历史悠久,建场时间应该在唐代!”
“哦?何以为证?”
“当年大唐高僧西天取经,路过火焰山时前路被阻,孙悟空向铁扇公主三借芭蕉扇时,与牛魔王在天上对打,铁扇公主的扇坠不慎从天空落于此地,顿时生出一大片芭蕉,乡人便将此地改为芭蕉场。”
“那为什么现在看不见芭蕉了呢?”
“孙悟空还了扇子,铁扇公主见没了扇坠,就寻回去了,芭蕉也就跟着回天上去了呗。芭蕉走了,却留下了灵气,你看我们这里不但青山绿水,物产丰饶,连老百姓家里的咸菜都成了土特产,走出了大山,名噪川东北……”
我明知借扇这段话是演义,也是笑谈,但我更相信它是真的,如果说十多年前的那位书记给我用数据、用举措描绘的是芭蕉的现实之树,那么眼前这位年轻干练的书记给我铺陈的却是传说与现实交响的理想之路,蒋捷的词韵与“扶疏似树,质则非木,高舒垂荫”的芭蕉植物之绿虽难找寻,但我却从变迁中看见,那片绿已深入到每一个芭蕉人的心里,并在一路走过的大道上不断抽穗、开花……